稚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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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独盛宴

  太宰治曾认认真真讲他要去屠杀佛祖。我自然不信这些,嗤笑他疯魔且不自量。有时我不由得羡慕他能够这般不考虑,这般不必装疯卖傻,因为在他本身的世界里他是正确的,他永远是他的神明他的魔鬼。在我的印象中人们大多要学会驯服黑夜,我惧畏黑暗的习性不出自凋谢,只是关于诞生,那一刻我是这样脆弱、天真的,任何生出了白骨的生命都轻易将我扼杀。因此我警惕着长大、且迫切地习得倾听与杀戮的妙窍。但太宰治诞生那一刻或许并不啼哭,他只是笑,然后以此震惊世人。认为他神奇的人们抚摸他的脸蛋,喂他吃食,将他作为神明的圣子来看待。他生来很聪明,眼里有危险而温柔的色泽,俘获所有怪异或普通的灵魂,嘴唇会笑与讨好。十五岁时我们在最冷的天气相遇,此时我的高傲已被愤怒灼烧殆尽,两眼无光灰头土脸,狼狈地被他带来黑手党。我拆穿他的笑容背后均是空洞,他轻蔑我的力量并非无敌。于是那个晚上我与他争论很久,他的讽刺很毒辣,颇有侵略性,却排遣掉我一份寂寞。我发觉他的嘴唇很好看,双眼里有我爱的怪癖,危险且暧昧,世上两极的情绪都被他一人揽下:孤独与太宰治同时敌过我的骄傲。然后我走了上去,太宰治没有推开我。此时我要他的一个吻,我仍要他的命。

  他竟宽容我一切:中也,我们今晚不要做人,我是野兽,你作梦魇,你双眼里蓝海波涛滚滚,呼吸能篡夺光阴,我想,不必你也心安理得驯服黑夜。他说着将我推向床褥,月剪的影子是一道路,有星川赶来见证我疯魔。他十五岁还没有那样狠辣,亲吻细腻温和,双眼里有乌海,乌海上有六芒星,双手在我的皮肤上游走,冰凉的、无声的,夺走我第一个夜晚。翌日我醒来,将一切怪罪于他而并非我也有软弱之处,太宰治不恼,揽下所有罪状然后为此微笑。但他似乎很无奈:“我只是不甘心看你被寂寞讨好。”

  今后他双眼里再没有星辰,再没有为我排遣更多孤独,只是事事处处妨碍我、并以此为乐。我恨他到骨子里,平日近乎以他为敌,今后的五年仍是如此,不论如何我们没有再睡过同一张床。直到如今,在这个月色太过简陋的夜晚他撬开我的窗户,钻进了我的被褥,带来属于他的味道,不是任何花朵也不是其他人,只是太宰治。他从背后抱住我,鼻尖已碰到我的耳廓,就这样贴着我的耳根轻声说:中也,我要走啦,我本要去屠杀神佛,祸害众生也从不为此担忧,因为太宰治本是个无神论者——你知道的,你比任何人都要明白。他哽咽一声,喉间满是迟疑。可在抉择之前我已下定决心,倘若我确实如你所说这样空洞,就去做一个善者。

  再见啦。他说,他喊,他呼唤我。中也,再见啦。

  太宰治不等我回复,便从窗口溜走。我惊讶于他仍记得五年前我刻薄只言片语,惊讶于今夜月光是如此的冷,好似柳叶刀刮过鼻梁与指骨,灰绿色的风吹过城墙。我裹紧被褥,有如等待他的归来。因为他已不迷茫空洞,但我尚未百毒不侵世上无敌。可太宰治无需为此负责。此后,黑夜则由我独自驯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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